| 敬愛的江牧岳同志
—— 一位盡心盡責的人民公仆
1978年底,我的右派冤案改正后,在團中央領導下的青年出版社工作,到1981年,干了還不到三年,我已經55歲,到了國家規定的女同志退休年齡,我心急如焚:我最好的青春年華22年,都耗費在右派改造之中,好容易恢復工作才三年,就要退休,我不甘心!這時,老伴孟慶遠得到消息,對我說:“聽說中央要創辦一份英文報,你當年曾在工部局女中上學,英語有基礎,想辦法到英文報去工作?!边@自然是個好消息,但自從離開工女中以來,幾十年間,完全沒有再接觸過英語,還能撿得起來嗎?于是,我訂了已經出版的《中國日報》,翻著字典,學習起來。
老江接納了我
但是,學英語只是創造條件,怎么能進入英文報社工作呢?老孟打聽到,我們所在的工作單位“中國青年出版社”社長朱語今,和團中央所屬的青運史研究室主任張黎群,以及《中國日報》社長江牧岳,解放前都曾經在中共南方局青年組工作,我們可以爭取通過老朱、老張的關系,介紹過去。他專門去找了朱語今同志,老朱毫不猶豫,就寫了一封介紹信。信中特別強調“葛嬙月是好同志”,我想是針對“右派”問題的。接著我又去找了張黎群同志,他也毫不猶豫地支持了我。
1981年8月的一天,我拿了介紹信去到金臺西路2號,人民日報社大院里的民13號樓,當年的中國日報就在那里。我上了2樓的江牧岳同志辦公室,他看了介紹信后,接待了我,讓我談談自己的工作和歷史情況,我如實地向他作了介紹。當我說到,解放前1946年加入地下黨時,他高興起來,說:“我們這里的編輯部骨干中,一個黨員也沒有,你可以來做黨的工作?!彼轴槍ξ夷钸^復旦大學中文系,目前又在中青社做編輯工作,說:“你可以為我們編一份《中國日報簡報》,兩周一期,送中央領導和各部委,上下左右溝通,這個工作很重要?!?/p>
本來我自覺英語水平不高,怕老江不接受。他這么一說,還真有需要和適合我干的工作,很高興應承下來。當時整個中國日報社都在一個樓里,辦公室都很擠,我的辦公桌就安放在經濟組的辦公室里。
很快,劉老(尊棋)從大百科出版社被調來,擔任《中國日報》第一屆總編輯。老江把我叫去,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劉老高齡體弱,需要照顧,我們想把你的辦公室,安排到劉老辦公室216的外間,你兼一下他的秘書,怎么樣?”他采用征求意見的口氣,當然也感到讓我身兼三職,有點抱歉。我雖感到他對我的要求過高,但看到領導采用這樣的態度,而且把我的辦公室安到216室的外間,是個很大的改善,再和領導討價還價,也不合適,就應承了。
實際上,我當了劉老的秘書,我對他的幫助也就是“取資料,送稿件”等多跑跑腿的事,而他對我的幫助卻難以估量。劉老的政治水平、中、英文水平都極高,是我國對外宣傳的頂級人才,按老孟的說法,“劉老是我們的國寶”。幾年來我編的《簡報》都經過他的修改幫助。
由于老江的接納,使我多工作了將近七年,度過了生命中的又一個黃金時期。
中國日報社的奠基人
我一進報社,就一頭扎進了編輯部,為這么少的編輯干部,能編出如此出色的一張英文報,感到驚喜。接著,就一心一意地編我的兩周一期的《簡報》。同時,在編輯支部大會上被選為支部書記后,一心一意物色發展對象,一個一個地發展入黨。從來就沒有好好地琢磨:這張出色的英文報,是在怎樣的物質基礎上得以出版發行的,是誰在盡心盡力地提供這些物質基礎的?如果沒有這些物質基礎,怎能出現這張報紙,哪里來的英文報的輝煌!
先說編輯部,用英語寫作的骨干,當時真是鳳毛麟角。因為建國后是“一面倒”向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學習,用俄文代替中小學的英文課。好容易請來的這些骨干,都是解放前做過英語新聞工作的,而他們在建國后,多半得不到公平待遇,還在各種政治運動中受批、挨斗,而且都已超過退休年齡,當時的社委會領導平均年齡66歲,編輯部主任一級干部平均年齡55歲。這些人都是當時以胡耀邦為首的黨中央宣傳部從全國各地物色來的,而具體執行的負責人就是老江。老江被確定為英文報籌備組負責人。老馮負責業務,策劃英文報的業務,人事調動的工作就由老江負責。調人是很難的,這些業務骨干在全國各地,雖在運動中挨批挨斗,但實際上都是各部門、各單位的業務骨干。我聽說過,調動每一個骨干,都要“磨破嘴皮跑斷腿”。調集一個班子,費多少心血,可想而知。
再就是財、物,建一個報社,要有社址。當年的《人民日報》社長胡績偉很開明,聽說中央要辦一張英文報,就慷慨地承諾:我們報社可以撥一座樓給你們辦英文報。當時,老江是第一個報到的領導干部,他和馮錫良都來自外文局,老馮負責設計報紙,安排社址自然就是老江的事。接受社址,布置辦公室,置辦家具……等等;干部調來后,要安排宿舍;中午吃飯,要聯系人民日報社的食堂。等到萬事具備,英文報出版后,又開始抓干部的福利,首先是要建一個宿舍樓,就是建在人民日報社內的“民23樓”,一面建樓,一面就要安排分房,這都是最操心的事。
報紙辦得很成功,發展很快。英文報是一張面向全世界人民開放的報紙,每天都有外賓訪問,寄托在黨中央機關報的人民日報內,非長久之計。要另找社址,在改革開放后的北京,找一個社址,談何容易!好容易物色到朝陽區北面的惠新東街地段,當年還是一片農田……
一個接一個難題,誰是當家人,老江。中國日報的老同志們,都有個共識:創刊初期,調查了解國內外讀者的要求,爭取國外英文媒體的支援,策劃報紙的面貌,馮錫良是報紙的靈魂;物色調集干部,提供人、財、物的物質基礎,老江是報紙的奠基人。
“馬背上的印刷廠”
不記得是哪一年,有關部門要求統計建國前參加工作的“老新聞工作者”,這個任務由老馮交待給我,我就和人事部門合作,因為人數很少,很快就統計出來:劉尊棋、羅清、鄭德芳、于友等,報了上去。事后老江看到了那個名單,笑了笑說:“我雖然不是英文干部,但我在解放前,曾經負責過印刷廠的工作。那時候,印刷廠跟著部隊走,部隊到那里,我們就在部隊保護下印制書籍;部隊轉移,就收拾起最主要的器械,讓一匹馬馱著,跟著部隊轉移。你可以問一問,馬背上的印刷廠負責人,算不算老新聞工作者?”后來我知道,老江在解放前,還是“全國青年記者協會”的會員,可是很抱歉,我卻把他漏報了。
后來怎么處理,我不記得了,但老江曾經負責過“馬背上的印刷廠”這事,我卻牢牢地記住了。
歲月匆匆,《中國日報》已經過了30周年,我們最早的老領導江牧岳同志,也離開了我們,但是,他那艱苦創業,謙虛謹慎的人民公仆形象,卻留給了我們。
葛嬙月
2012年1月2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