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日報網站特約評論員文章：“911事件”5周年了，但對這個事件的影響感慨最多的、爭論最多的還是美國人自己。5年后，當年的廢墟已經得到了清理，遺址所在地矗立的光潔莊嚴的紀念碑似乎在向人們訴說美國已經從“911事件”中重新“走出來”的故事。然而，正像遺址所在地今年新近張貼的死難者相片中對世人探視的眼光一般，“911”之謎在美國還遠遠沒有結束。
美國人對反恐的爭議早就超越了“911”
2004年911事件真相調查委員會的報告以及其他調查者提出了一系列的疑問，這些疑問直到今天沒有得到圓滿的答案。例如，墜毀的“93號”航班究竟是給美國軍機擊落的、還是布什政府所提出的是在機組和乘客與恐怖分子搏斗中撞地的。甚至有幾十名學者認為，世貿大樓的坍塌是撞機后有意炸毀的。當然，“911事件”5年了，懷疑這是一場“陰謀”的聲音就從來沒有停止過。
最重要的是，“911事件”后布什政府所采取的一系列國內和國際反恐行動，在這5年中從來都是導致美國公眾看法分裂和美國政黨政治激烈較量的根源。“911”就象一個巨大的驚嘆號，不僅拷問著美國政府的行為，也讓美國的人民直到今天還在為它的影響和作用喋喋不休地爭論。如何處理這些“911事件”后續行動的問題，將會在今后繼續成為引領這個國家政治和社會的未來方向。
“911事件”5周年了，布什政府為了反恐可以說竭盡了全力，沒有人懷疑這一點。從設立國土安全部到計劃發展4%的美國國民為“線人”出賣同事、朋友到鄰居的所謂“秘密”，從建立國家情報局到利用各種手段來整合美國的情報漏洞、讓美國反恐情報工作更加到位，“911事件”的機場安檢還只是不讓帶指甲刀、必須脫鞋檢查到2005年不讓帶打火機、2006年8月不讓帶一切管狀護膚用品到最近連手機電池都不讓帶，去美國的洲際旅行已經讓人不勝其煩。更不用說美國在國際行動中發動了兩場戰爭、布什總統已經公開承認美國中央情報局在歐洲和世界其他地方私設監獄以及美國國務卿賴斯在2006年2月所提出的要繼續大力推進全球民主進程的“轉型”外交了。在這一系列大動干戈的舉動之后，美國是更加安全了、還是更加不安全了呢？
布什總統9月1日在美國退伍老兵協會演講中指出，“911事件”后美國政府所采取的各種反恐行動已經使得美國更加“安全”，只是還不“足夠安全”。9月7日，布什又在公開電視講話中聲言美國已變得“更加安全、但還不必然安全”。然而，美國民主黨政要和各自由媒體都紛紛斷言，美國比“911事件”之前更不安全了。客觀地說，從美國在國土安全問題上投入的巨大人力、物力和財力上來看，從美國重新組織情報單位使之合作更加緊密來看，從美國建立起的國土重點設施防護措施來看，美國的本土反恐從“質”到“量”這兩個方面都比“911”之前有了實質性的改善。“911事件”之前進美國的機場就向逛超市一樣簡單，但現在美國的機場是世界保安最森嚴的地方。8月10日傳出英國查獲恐怖分子試圖用液體炸彈攻擊10架飛往美國的航班之后，9月初美國就研制成功、并開始在美國機場配備檢查液體炸彈的探測儀。“911事件”5年來美國本土沒有再遭受重大恐怖襲擊事件，或許是布什總統所說的“美國更加安全”論斷的注腳。
伊拉克戰爭模糊了反恐的焦點？
美國當年曾竭力強調，伊拉克戰爭是國際反恐斗爭的一部分。2003年3月20日戰爭打響的那一天，大多數美國人信了。當時，有74%的美國人支持伊拉克戰爭。但3年多后的今天，相信伊拉克戰爭依然是反恐行動一部分的美國人卻已經下降到了31%。
看看今天美國對以色列發動對黎巴嫩軍事打擊行動的袒護，美國的國際道義形象在二戰結束以來的61年間從來沒有象今天這么黯淡過，美國和伊斯蘭世界的社會關系的緊張和沖突也從來沒有象今天這么嚴峻過。最重要的是，“911事件”后美國在伊拉克重建中的泥潭深陷以及今天伊朗為代表的對美國公然“叫板”的濃縮鈾行為，使得具有國際意識的美國人都不得不承認，世界在對美國變得越來越不友好。
世界對美國變得“不友好”并不意味著美國面臨的反恐局勢就一定特別沉重，但問題是如果這種“不友好”的態度背后仍然深藏著一種從價值到意識形態都對美國全球霸權的深深的抵觸以及不妥協的抗爭，那么美國所面臨的國際反恐局勢在“911事件”5年之后的今天，只能是越發令人擔憂。伊朗前總統哈塔米就曾尖銳地指出，在伊拉克戰爭之后，穆斯林世界的年輕人對極端主義組織和勢力的同情從普遍上來說不是減弱、而是增加了。美國一系列單邊主義、雙重標準以及一意孤行的所作所為，從整體上不是減弱了美國與伊斯蘭世界的緊張關系、而是惡化了這種關系。正如美國反恐專家萊恩·詹金斯所言，“911事件”以來，美國的策略并沒有能夠有效地打擊伊斯蘭圣戰主義者的心理，削弱基地組織的意識形態對民眾的吸引力。所以，美國的反恐“只是打擊到了冰山一角”。
布什總統國內反恐行動的爭議性也使得今天的美國政治正在走向新的兩極對立，特別是在對涉及恐怖嫌疑的法律審判上。美國已經連續推遲了對關押在關塔納摩基地的恐怖分子的法律審判。而美國國內對恐怖情報搜集和恐怖涉嫌人員的司法訴訟也在引起一波新的爭議。到2006年9月初，美國反恐調查起訴量已降低到了“911”前的水平。但“911事件”后一年中美國對國際恐怖主義的刑事起訴數量激增。在1329名被宣判有罪的被告中，只有625人獲刑入獄，超過一半的人沒有獲刑、或者等待獲刑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可能入獄服刑的時間。這是近20年來美國法律體制所受到的重大沖擊。有關反恐中“安全”超越“人權”的不滿正在出現新的高潮。
對今天的大多數美國人來說，“911”是一場連續的痛。
（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 朱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