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雖然物質條件不好,但精神生活非常豐富”。回憶往事,張紹明濃重的鄉音不改,這時張九周蹭過來,騎到父親脖子上,“駕駕”,把他當馬了。
十來歲,張紹民雖識字不多,但足夠閱讀,父親的藏書如《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紅樓夢》,成了他最喜歡的伙伴,他時常借著做晚飯爐灶里的火光閱讀,不認識的字就直接跳過去。
上初中后,每逢周末,必定早睡早起,步行三十多里地,到鎮上的圖書室看書,看完后,扭頭往家跑,一路得跑兩個小時。也就是這個時候,張紹民的偏科情況暴露無遺,他喜歡語文、歷史、地理,害怕數學、物理、化學。他說:“每次上數理化,我就發呆,怕得要死,擔心老師點我回答問題,我不會答呀!”
數學考試,看見“一個池子一邊放水一邊注水,問多少時間這個池子能注滿水……”“一輛卡車從甲地開往乙地……”這類題目,他就頭暈腦漲、目瞪口呆。但作文,卻又常常被當做范文,在班上流傳,這讓張紹民多少有了一些信心。
首次投稿就發表
第一筆稿費買了化肥
到了高中,張紹民的閱讀更廣闊,學校旁邊有租書店,他省吃儉用,攢夠錢就租書,他說:“現在說起來這件事,我還有些惱火,書店老板太黑了,他把厚厚的一部《天龍八部》,硬是拆成三部,讓我看一本書,花三次錢,不厚道啊!”
高中一年級下學期,學校有愛好文學的同學組織出版一本刻蠟紙的油印詩歌刊物《極光》,刊物主編是喜歡詩歌的物理老師謝應科。張紹民的寫作生涯,就從這份簡陋的油印刊物起步,很快他成了明星作者,他這樣寫雨:“閃電懷孕了/生下一場雨/她的孩子頂天立地”;他這樣寫甘蔗的甜:“水在甘蔗那里/過上了甜蜜的日子”;他這樣寫飄零的落葉:“樹葉從樹枝上跳下/邊跳邊說/我下來啦”;他說“旋渦/是水的戒指”;他說“把飯碗翻過來/就成了一座墳”……
高考由于分數不高,張紹民通過自費的方式,念了湖南師大中文系。統招生(考上的)和自費生(自費讀)在大學的境遇是不一樣的,對此張紹民有切身感受。大三那年,他以第一人稱的視角,寫了三個自費中文系學生自卑、奮斗、寫作的中篇小說,取名《中文系》,投給當時湖南知名度最高的文學刊物《芙蓉》。
“沒想到一投就發表,得了三四百塊錢的稿費。”張紹民說,收到這筆稿費后,“全家振奮而狂喜,馬上拿去買了自家田地需要的化肥、農藥。我父親寫得一手好字,這之后他還時常幫我謄寫稿件,謄寫好后我再去投。”
《中文系》的順利發表,給張紹民以巨大鼓舞,他開始搜羅身邊的期刊雜志,《今古傳奇》《中華傳奇》《中國服飾文化》《女友》……然后根據這些刊物的特點,寫不同的題材,有的放矢的投稿,這些作品陸續發表,陸續收到零碎稿費……
再獲一個特等獎
73個字的詩換回一輛車
大學畢業后,張紹民在湖南一家電視臺干了近一年,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寫稿、洗車、搞衛生、端茶送水、給領導洗鞋子,發覺前途無望,轉正無門,單純靠寫作又養不活自己,于是在1997年春節后去了深圳,在一家企業工作,“月薪1200元,自己留200元生活費,其余都寄回老家,支持家里蓋新房。”
1997年寒冬,張紹民應邀參加青春詩會,他脫口而出“閃電不能修改”、“泥土與水已經很舊了”、“水吃到寒冷才會露出骨頭”,讓不少成名已久的詩人震驚。
詩會結束后,張紹民在北京轉了一圈,覺得天地廣闊,決心留下發展,先是在出版社做編輯,學習出版知識,后來自己離職單干,嘗試著編輯策劃一些書。
2005年,全國精短文學大賽拉開帷幕,張紹民獲悉后,花十分鐘,創作一首73個字的詩《從前的燈光》,投了過去:“吹滅掉燈/黑暗就回了家/許多夜里/我們滅燈聊天/節約煤油/話語明亮/那天來客/深冬的黑夜/娘點亮兩盞煤油燈/燈光亮出了白天/屋里堆滿光的積雪/沒有好吃的/娘用燈光/招待客人”。
“沒想到,獲了個特等獎,獎品是一輛小汽車。”張紹民說,當年的評委是方方、李銳、遲子建、陳村、周國平、韓少功、蔣子丹,這些作家他“聽說過,沒見過。”
手里書稿成堆
年入十萬仍“叫窮”
2008年前后,張紹民的出版生意遭遇資金鏈斷裂,外面的欠款也收不回來。
無奈之下,他回到湖南老家休整,“經常在外謀生的人,回到家里,就像做客一樣,似乎有點拘謹,雖然非常熟悉家里,卻又有點陌生。原來在家里經常使用的東西,重新拿起,順手卻又有那么一丁點遲疑。家里人把你當作貴客招待。當一家人融為一家人時,你卻又要起身,去外面的世界尋找活路。”
2009年春節后,張紹民返京,靠寫作編稿為生。2011年11月,他的最新長篇小說《刀王的盛宴》出版,文化名人鄒靜之、賈平凹、麥家鼎力推薦。
“《刀王的盛宴》首印7000冊,如果銷售理想,明年6月份我能拿到1萬4千元的版稅,差不多每本書能賺2塊錢。”張紹民說,“我寫作很勤也很快,現在一年加起來,差不多有十萬元收入,相對作家富豪榜上的作家,我是窮作家,但我現在手里有很多可以出售的好書稿,要是有大買家找我,說不定就發達了!”
剛說完這句,周周就跳過來,摸了摸他的頭發,睜大眼睛說,“啊呀!爸爸,你有白頭發!”張紹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