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消滅份子錢就必須取消特許經營
北京大學法律經濟學研究中心聯席主任薛兆豐曾“肢解”過出租車收入分配的要素。
他認為,出租車服務是壟斷行業,政府嚴格控制牌照數量。沒有牌照參與運營是違法行為,會受到制裁。因此,出租車運營出入的一部分,來自壟斷。這種壟斷收入既不是汽車,也不是司機勞動帶來的,而是牌照帶來的。
在競爭之下,任何團隊或企業,其內部各種要素所得的報酬,都將趨向于它們各自給團隊或企業帶來的邊際貢獻。故而出租車行業超出市場競爭價格部分的壟斷收入,就應該且只會歸牌照的所有人所得。
薛兆豐進一步分析,份子錢只是“出租車牌投資者”收取的投資回報而已。是由司機代收的營業收入。
北京一家國有出租車公司負責人告訴記者,附著在一輛車上的經營權,大約價值為20萬~30萬元,遠高于一輛出租車車輛的購價?!氨本]有放開牌照買賣,這個價格是從企業并購中推算的。比如并購一家100輛車的企業,價格比企業擁有的車價和其他資產高出兩三千萬元,由此估算一輛車牌照的價格?!?/p>
這還不是牌照的真實價格。自1996年起,北京出租車總量就維持在6萬輛上下,近年來官方數據是6.6萬輛。2006年,北京市政協委員劉耀威曾表示,當年官方統計的黑車數量是7.2萬輛,發展速度迅猛,遠超正規出租車數量。
“存在意味著有需求?!遍L期關注出租車行業的傳知行社會經濟研究所研究員由晨立認為,由于出租車市場不開放,北京出租車牌照的估價遠低于實際價格,“如果現在一個黑車司機捧著錢就可以買到牌照,其愿意付出的價格,才是牌照的真實價格?!?/p>
在廈門、溫州等地,一個出租車牌照動輒超過百萬元。一些擁有個體牌照的車主,把車轉包出去,形同一家超小型出租車公司,也收份子錢。
“份子錢源自特許經營,要消滅份子錢,就必須取消特許經營。”在薛兆豐看來,最理想的方式,是把出租車營運從“發牌制”改為“登記制”,不管是私人還是公司,都可以到政府那里登記,聲稱自己要加入運營;而政府只負責記錄和核實來人提供的資料,以備乘客投訴和其他安全防備之用。
放開經營權?
梳理出租車的歷史和現狀,不難看見,這個行業敏感而輕巧地跟隨著市場化、城市化的步伐,在改革開放浪潮之尖跳躍,因體制長期未理順而糾結難行。惟有深化改革,才能理順盤根錯節的利益關系。
按照張國慶的說法,附著在出租車行業的牌照價格雖是無形,卻難以估價。如果放開數量,讓供應和需求回歸平衡,將意味著出租車公司的利益受損。
在由晨立看來,如果沒有比較妥善的政策進行引導,加上司機運營壓力加大,很容易產生沖突。
而熟悉多地出租車業的律師王振宇認為,解決這種沖突需要政府的智慧、勇氣。類似放開經營權的舉措,未必是一蹴而就,而是找準時機,比如經營權到期,以提高服務,競爭上崗的辦法是淘汰一批司機和公司,放新的競爭者進來,把市場搞活,杭州等地已經開始這樣的嘗試。
薛兆豐告訴記者,從經濟學上來說,與開放經營權利益相關的,只有持有經營權的人,如果經營權貶值,受損的是經營權所有者而非司機。短期來看,司機面臨的是更多人的競爭,長期來說,司機只要付出勞動力和時間,獲得的收益未必減少。
張國慶認為,與其讓黑車被排除在序列之外,甚至在一些城市被當地的黑惡勢力和地區幫派控制,還不如讓政府管起來。
北京一家國有出租車公司負責人認為,公司的存在是必要的,公司和員工簽訂合同,企業給員工上保險和養老金,對社保和就業都是一種貢獻,這就是企業社會價值的體現,政府沒有辦法管到這些。而且,若出現重大事故,個體出租車絕難承擔賠償費用。
但律師王振宇表示,“這樣壟斷的公司不應該存在,哪怕掙一分錢也是不合理的。”目前出租車行業存在法律主體混亂的現象,像出租車公司這樣因特權而收費的主體,完全是多余的,“出租車就像一個小煙店或小食雜店一樣,用不著一個公司以‘份子錢’來管他們?!?/p>
但出租車公司和一些管理部門認為,利用率不足,非高峰時段車輛多有空駛,這說明現有的市場仍未飽和,只是運力分配不均,如果放開管制可能引起市場混亂、惡性競爭,個體經營對市場秩序無益。
也有人認為,出租車行業是城市的窗口行業,如果行業亂象叢生,對城市信用影響極大。因此,對出租車行業的改革務必慎之又慎。
但王振宇說,市場有沒有飽和?應該由政府部門給出切實的證據說明是否飽和,并解釋黑車為何大量存在;如果放開管制,最初市場會有變動。但短期調整后,出租車從業者將因不再受到公司盤剝,更感到自己的主人翁身份,提高服務質量。
今年2月底,交通運輸部、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全國總工會聯合宣布開展為期兩年的“出租汽車行業和諧勞動關系創建活動”。全國各地將逐步推行出租汽車企業員工制經營模式,代替目前承包掛靠制;同時還將普遍推行以車輛承包費用(份子錢)、社會保險、勞動收入、休息休假等為主要內容的工資集體協商機制。
目前,由于各地城市化進程不一,出租車行業發展進程也不同。在法律法規尚不完善的城市擴大出租車司機的話語權,被看做是司機們爭取自身權益的一個積極舉措。
但這還遠遠不夠,更深層次的改革勢在必行。
來源:中國青年報 編輯:許銀娟